我刷卡进去,看见陶字安抱着好几本书站在大厅还书处排队,我没书可还,也没别的事做,却总想盯着他。 我当时把自己的行为解释成“期待他出丑”,毕竟之前的几次,他好像总是赢过我——当然了,后来我才知道,这根本就是我单方面的较量,他从来没想过和我较什么劲,也没想过要从我这儿赢什么,因为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,我这个人根本就是不存在的。 我走到图书查询系统的机器那里,胡乱地点着,但注意力始终放在陶字安身上。 还书的队伍前进得很快,他站在其中,和那些大学生没什么两样。 甚至好像更青涩,更无害。 很快队伍就排到了他,他把书交还过去,一一扫码,然后离开。 我猛然意识到,他正朝着我的方向走来。 这一刻我才发现,自己的行为无异于跟踪狂,于是我开始想待会儿他质问我的时候,我应该怎么去狡辩。 然而我想多了,陶字安只是来到我身边,用旁边那台机器查询书籍。 我们离得很近,中间只相隔一个人的距离。 明明外面没下雨,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刚刚沾染了雨水的味道。 他低头一通操作,然后突然转向了我。 “同学,需要帮忙吗?” 跟他对视的时候,我又心虚了,想着他肯定要笑我,还会把之前我在教室落荒而逃的事情拎出来再戏弄一番。 可他没有。 他只是凑过来,点了一下屏幕,然后告诉我:“你要找书的话可以在这里直接输入书名,也可以按照作者检索,点这里。” 他的目光几乎没在我身上停留,修长的手指点击着我面前的屏幕。 我注意到他右手中指有磨起的茧子,我蹭了蹭自己的右手手指,也有,是中学时代留下的。 这是字写得多、握笔用力的证明。 “会用了吗?”他抬头看我。 “哦。”我冷淡地回了这么一个字。 他可能觉得我没礼貌,但无所谓,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尊师重道的人。 陶字安看了我一眼之后转回去要继续查自己的资料,也是几乎同时,我们俩看到了一个人。 “你什么时候过来的?”这话是陶字安问的。 他问话的对象是那个总和他在一起的男老师。 “刚到。一进来就看见你指导学生用机器呢。” 他们俩旁若无人地、热络地聊着天,凑在一块儿讨论着哪本书的哪个版本在哪间阅览室。 我不耐烦地在屏幕上乱划,找不到一本想看的书。 他们轻声说笑着往楼上走去,我斜眼瞄了一眼他们刚刚用过的那台机器,所有查询页面都已经退出。 我走过去,点击了浏览记录,记下了他们要找的那本书。 第二天我又来了图书馆,直奔四楼阅览室,一排排书架找过去,终于发现了那本叫《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》的书。 我把它从书架上拿下来,翻也没翻,直接拿去借阅。 借完书,我找了个空座,翻了几页书有些不知所云。 我承认,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文学修养。 就在我准备放弃,胡乱往后翻的时候,看到书里写“纳尔齐斯深沉、清瘦,歌尔德蒙明亮、饱满,纳尔齐斯是一位思想家与剖析者,歌尔德蒙却是一位梦想家和童心赤子”。 我突然好像被什么敲击了额头,猛地冒出一个念头:陶字安好像是他们两者的合体。 在课堂上,他是纳尔齐斯。 篮球场上的他,更像是歌尔德蒙。 此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本书要讲什么,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,但我就是觉得陶字安拥有了他们两人的特点。 不对,除了篮球场之外,还有些时刻——在某个人身边的时候,陶字安也看起来是亮黄色的。 我合上书,趴在桌上准备睡觉,可一闭眼,那亮黄色充满了我的世界。 后来陶字安问我是在什么时候爱上他的,我开始认真追溯,并且认为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一刻。 但他说:“不对,那个时候你仅仅是觉得好奇。” 可我不信他的话,他向来喜欢且善于否认的我爱情,我一定是在这一刻就爱上他了,明亮的黄,灿烂又危险。 第5章 05【一个符号的独角戏。】 我向来对矛盾体感到好奇,后来我想,这也是陶字安吸引我的一个原因。 一开始我看到的他是严肃沉稳的,还有点装腔作势的疏离,当我以为他就是这样的时候,这个人又以一种明快热情的样貌出现。 我开始好奇,哪一面才是他真正的样子。 自那时起,我不自觉就开始关注起他来。 直到去年周达维见了我还问我后不后悔,我一边跟他喝酒,一边嬉皮笑脸地说:“那肯定是后悔的。” 我嘴上说着后悔的话,酒入愁肠之后,又不经意间透露了我不后悔的事实。 这么说来,我也成了一个矛盾的人。 周达维说:“我那时候就不应该让你陪我一起去。” 他说的是我们一起去上陶字安的课。 这事儿真不怪周达维,就算没有他,我觉得后来的事情也还是会发生。 那年十一假期结束,我们刚回到学校。 周达维神神秘秘地跟我说:“我喜欢上一姑娘。” 姑娘是文学院的学妹,据他说,俩人是在放假回家的火车上认识的。 姑娘漂亮,满腹经纶,高中的时候就出版过诗集。 我问他:“那人家喜欢你吗?” “我没敢问。”周达维说,“但放假的时候我俩约着喝了杯咖啡。” 周达维告诉我,追求别人不能冒进,得循序渐进,知己知彼再投其所好,自然就会水到渠成了。 他叭叭地在那儿说,我将信将疑。 为了追姑娘,他拉着我一起陪他去上文学院的课。 我说:“你陪姑娘上课,拉着我算怎么回事?” 周达维说:“我跟她说你特别仰慕他们学院的那个老师,非要来听课,我是陪你来的。” 我俩走在教学楼里,我再次感慨自己交友不慎。 进教室的时候我没注意看门牌,进去后直接就奔着最后一排去,结果被周达维拉住了。 “那边那边。”这小子一进来就看见了他喜欢的那姑娘,丝毫不考虑作为他兄弟的我,直接抓着我往人家那边坐。 第三排,真是离谱。 周达维跟姑娘热络地聊了起来,我坐在他旁边打着手机游戏还哈欠连天。 我听见周达维跟姑娘说:“我这兄弟,你别看他吊儿郎当的死样子,但其实是个文学青年,没事儿就在宿舍吟诗作对。” 我头都没抬,听见姑娘惊讶地问:“真的